扶爻

春落 11

##失忆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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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也没有醉，他知道自己趴在太宰治的背上，闭着眼睛，意识随着步伐起起伏伏，他还能听到太宰哼着奇怪的曲调，踏过街角的路灯，偶尔停下来嘲笑一句他的差劲的酒量。

但实际上，20岁的中也会偷偷去酒吧喝酒，啤酒，威士忌他都会喝，地下室的红酒也不是没有溜进去喝过，魏尔伦大概也还没发觉自己的收藏里少了多少瓶好货，可中也从来没有醉过，哪怕是有一次在朋友的怂恿下，喝了一整瓶威士忌，魏尔伦来接自己的时候，依旧非常清醒。

他不是太宰治嘴里那个喝了半杯就会倒下的中也，他似乎也不该在那些话后，装成那个只喝了一点就会醉的中也。

那天的悬崖上的是一座无名碑，红叶朝着海面，说他生病了，病得很严重，病到魏尔伦不得不带着他离开横滨，至于是什么病会让人失忆她没有说，但没有人觉得他会再次回来，因为它是那样奇怪的病，横滨的所有都可能成为中也再次生病的诱因。

所以他们做了一个衣冠冢，希望埋葬的过去能带走一切不好的事物。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把什么都忘掉了吧。

当时的中也还可以如此吐槽，而转回此刻，他却只能闭着双眼，努力不去思考，可那么多的思绪没有停下。

一个人的记忆可以消失，性格也许会改变，但是身体的反应是无法欺骗的。

他不再是太宰治想要找到的那个人了。这想法一出现便无法挥别，即使闭着眼，也感受到了双目的酸涩。

“醒了？”

无意识收拢的手臂似乎让对方察觉到了，只是中也还不想那么快松手。

“没有醒，...，走不动。”

“噗，放心啦，就中也的身板，这点路还难不倒我。”

太宰曾经背着中也走过更远的路，要踩过污浊状态下砸出的坑洞，时不时突然出现的尸体，接着亲自把中也送回床上，他原本以为叛逃了之后便再也做不了的事情，没有想到还有机会，所以一点也不累呀。

中也不再说话，头靠着太宰肩膀上，发梢抵着发梢，太宰轻笑一声，又开始哼起曲调奇怪的歌谣。

他希望这条路不要有尽头。

***

后面的三天时间，两个人几乎把横滨逛了个遍，第四天早上，太宰已经想不出来该去哪儿了，什么犄角嘎达的小地方都去了，剩下的，总不能真的大摇大摆的晃进港口Mafia的总部吧。

中也刷完牙出来就是太宰治沉思的样子，桌子上留好了早餐，织田作因为一大早便有任务，现在人已经出去了，留下两个晚上回来太晚，导致早上起床困难的大龄儿童，端起饭碗前，中也还在打哈欠，看到太宰还坐在床铺上不动，忍不住催促，

“今天要去哪里？”

“......”

“嘁，不会吧，才三天就把你们的过往走完了？”

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太宰并没有听清中也口中划清界限般的你们，太宰中也，和中也。

如果他的从前真的在横滨，那为什么去过了那么多地方，他还是对这个城市从内心升出了陌生感，即便是失忆了，那也总会在某处，对某个地方产生触动吧，但无论是相遇的擂钵街也好，经常去的游戏厅也好，电影院，赏樱的公园，他都与太宰治话语中的形象不尽相同。

比起街机，他更喜欢一旁的机车游戏，比起红酒的醇香，他更喜欢威士忌在舌尖的辛辣感，以及，在看完《少年与犬》后，他无意间说出养狗是件有点麻烦事后，太宰治陡然僵硬的神情，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足够让中也明白自己又一次讲‘错’了话。

无法道歉的错话。

或许他应该回去了，也许是自己的行为真的让魏尔伦生气了，这段时间他一个电话都没有接到，虽然说他大部分时候都在烦恼兄长的控制欲，但是真当他们几天不联系后，心底最先察觉到的却是淡淡的失落。

这种落差在望见太宰治后愈发明显了，从窗户里照射进来的阳光使他整个侧脸都发光似的，他还在笑着，这绝不是对着房间内的中也，而是他记忆中的人。

真是叫人嫉妒啊。

中也猛地摇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了出去，要是带着这种无聊的想法，就连饭都会变得难吃起来，那是别人花了心思的成果，不能被浪费。

他低头专心用餐，另一边的太宰也像是终于决定好了行程，元气满满的往中也对面一坐，

“中~也~，今天...”

“我拒绝。”

他没等太宰把话说完，坚定的反驳了，“这次应该轮到我来选要去的地方了吧。”

“诶？但是中也认识横滨的路吗？”

对面的人夸张的问，可中也一点也没瞧出太宰脸上的惊讶，除了这几天两个人一起走过的地方，便只有一处是中也知道的了。

“反正你跟着我就是了。”

日出与日落可以在同一片海面看到的那个悬崖，埋葬了他在横滨的18年。太宰治没有带中也去过，一次也没有去过。

但他知道这条路，知道上山时的所有风光，也知道在最靠近天空的地方，有一块属于曾经中原中也的石头。

石头，没错，没有埋葬人，怎么能称作墓碑呢，那样一个地方，又有什么值得去的意义呢。

所以四年来，太宰治第一次踏上这条路，居然是在中也的拉扯下，这一幕简直充满了十足的戏剧性，但并不好笑，他想象不出红叶有什么必要的理由，非得带着中也来这个无聊的地方，一点意义也没有的地方。

可他们就是到了。

空气中嗅到了海风的咸腥味，视野一片开阔，也刺眼极了，中也走的比他快些，隔了几米开始唤他过去，只差跳起来朝他挥手了。太宰放下了遮挡阳光的手背，跟了上去。

“你没来过这里吗？”

中也一点也不尊重的坐在了自己的墓碑上，晃悠着双腿问，太宰也没有犹豫的回答了没有。于是他深吸了口气，终于说出了他应该说出的话。

“你就没有想过，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嗯？”

这句话完全出乎太宰的意料，但似乎也有迹可循，“所以中也这几天一个人生闷气就是因为这个吗？”

“谁在生气？”

中也回忆了一番这几天的行为，明明和原先几乎是一样的。

“你不要打岔，我是很认真的在对你说，我并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但中也就是中也嘛”

他好像完全没有明白，又好像是在装傻，总之，中也将坐姿调整成了蹲在墓碑上，立直一点使自己的视线与对方平行。

“无论我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他都不会回来了。我承认我确实是因为看了你的信才冲动的跑过来，到现在我都不觉得这是一件称得上对的事情。过去的一切也许对我很重要，但不会是最重要。”

最重要的是，未来。

所以，

“所以重新认识一下我吧，一个从小生活在伦敦，只会音乐，酒量还不错，会觉得养狗有点麻烦的中原中也。”说完这句话，他便失去了对上太宰眼神的勇气，面朝大海又坐了回去，“当然，你要是觉得还是比较喜欢他也没有关系。”

“也许我应该回去了。”

虽然一想到太宰会更喜欢那个失去记忆前的他，会有些难受，但是在家长溺爱下的中也学不会委曲求全，他在这刻可以很坦率的承认自己没有任何理由的喜欢上了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却也没有达到死去活来的地步，他不需要太宰因为曾经的自己而对现在的他表露喜欢，尤其在他几乎认定了自己的记忆不会再回来了之后。

可没有谁比太宰更清楚这一点了。

中也并不是失忆，而是被新的方程式修补了，就如同当年N试图覆盖中也的程序一般，那些丢失了的东西便是彻底的丢失了，横滨的一切包括他在内连一丝让中也眼熟的可能都没有。

可中也始终是中也，他没什么心眼，坦率又容易生气，自己几句话就能让他跳起来，但是下次还会继续相信他，不管变化了多少次，都是他的中也。

“那么，请问中也先生是否同意再一次接受我呢？”

他给出了选择，弯下腰，牵起对方的手碰触自己的额头，虔诚的询问。